未燃尽 | 普英

第一次写普英啊,稍微有些忐忑,但自己欠的债誓死也要还完(发誓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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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到我的故事。



我经常做一个梦。



相同的梦境里我立于高楼之上,阴沉的天空,黑云翻涌滚滚而来,那幢大楼好像是黑色的,有着镜面般平滑的玻璃外墙,我站在天台边缘数了数,有三十层,不,也可能是四十层,总之它很高很高,像一个怪物,在风雨欲来中岌岌可危。


没有人推我,很奇怪的,我明明十分恐惧这个高度,却每次都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俯冲时风声在我耳边猎猎作响,雨滴开始急速落下,我看见自己留在玻璃幕墙上的残影,失重感从头到尾,然后我闭上了眼睛,真是一场噩梦。


见鬼,鬼也会做梦吗?


我该去问谁,这真是个愚蠢的问题。



所以我对谁也没讲,因为我不认识任何一个人。我想他们也同样不认识我,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为何存在于这座城市,昼夜变换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四季交替也仅仅只是让我的视觉世界不那么单调。


除此之外,一成不变。



当光芒万丈的朝阳笼罩城市上方时,我刚好踏进一间阁楼,灰尘没有因为我的触动而纷扬,红木圆窗半开着,书架上是积了一层薄灰的书籍。


夜晚对我有天生的吸引力,我经常一整夜游荡在街道。从不知名的酒吧街到人头攒动的第一大道,情侣幽会的咖啡厅和灯火彻夜不灭的温柔乡。我见了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事,可他们都看不到我。


我困惑过自身的存在,像初识书本的学童一样无知与懵懂。我浮在图书馆的书架间,想寻求答案,眼睛扫过一个个书名,都不是我要找的,我在那徘徊了一夜,却一无所获。直到被凌晨锁舌开启的声音提醒,匆忙离开时我带翻了搁在桌子上的白瓷花瓶,圆润的瓶身打了个转,瓷器破碎声伴随着尖叫,我逃了出来,身后不断传来刺耳的叫声。


我是一只鬼。


我最终得出这个结论,这并没有给我造成太大的感情波动,依旧安心的回到了我的阁楼里。


我从窗帘的缝隙里看见基尔伯特出去了,他背着一个有些旧的棕色牛皮包。我看了眼日历,每年的今天他都会一个人离开,然后在外面待上一整天,他明明知道我无法白天出去,对于我的追问却永远只有一句简单的敷衍。




德国人趁着夜色回来了,他看起来很疲惫,好像哭过,每次都是这样。我在他周围的空气里来回打转,他的红眼睛更可怕了,面容憔悴不堪,拖着疲惫的身体挪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还好吗?”我凑到他身边,用手指蘸着清水在深色流理台上写道。


“嗯,没事。”基尔伯特回应。


和所有人一样,他同样看不到我,我也触碰不到他。但他是我所见过的人中唯一一个不怕我的,尽管我不认为自己可怕。可在见识过被我无意间吓到花容失色的少女和哭叫不停的幼童后,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直到基尔伯特出现,我在他的卧室里恶作剧般地拽动帘子,流苏装饰也跟着来回晃悠。没有意料之中的尖叫,我看到他瞬间愣住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我,尽管我知道他看到的不过是一片虚无,但那种如同刺探的目光让我不自在极了。


我听到他喃喃自语,发音模糊而小心,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在他唇间反复出现。他冲了过来,在空无一人的窗台边寻找,手臂穿过我的身体,我终于听清了他不断诉说的名字,


亚瑟,他说,亚瑟,是你吗?



寂静围绕了他,漆黑的夜幕不会回应他。我看着他绝望地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十指用力地揪起银色的发丝,压抑的哭声填满了整个卧室。



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上帝,我该做点什么去帮他?



当我把摊开的硬皮本推到他面前时,他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的情绪,我用笔点了点上面的字,我很久没写字了,但愿他能看得懂。


出乎意料的,他对我的身份接受得异常顺利,我没费多少口舌就知道了他的名字,顺便霸占了他的阁楼作为栖身之所。那个晚上我用文字,他用语言,聊的还算畅快。第一缕阳光钻进他的房间时,我写道,“我要去休息了,再见。”


“你怕太阳?”


“不,只是太过温暖的事物总让我感到不安。”




我揉了揉手臂,做鬼也会累吗?我带着这个疑惑来到了阁楼,封闭的空间堆砌着大量的书,我感觉不到困,只是有些累了,纵然和人类交谈十分有趣,但精力的消耗时常让我感到吃不消。




“你有什么心愿吗?”基尔啜了一口咖啡,他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也许,我不知道。”我打着哈欠,虽然我并不困。


“你有名字吗,或者,你在寻找谁吗。”




我握在手里的中性笔是深蓝色,花体英文写得颇有几分韵味。我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毫无生机,古旧的宅子和一个循规蹈矩的德国男人,差不多就是这的全部。有那么几次,他对着溜进房间的我露出笑容,真是奇怪,他明明看不到我,却在感觉上如此敏锐,我阴阳怪气地猜测他大概学过占卜之类的玄学,被他笑着否决了。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我从天花板上倒垂下来,跳到他的床尾。我换了一个笔记本,软皮封面,素色。



基尔伯特的银发在灯光下有些晃眼,他放下手里的莎翁诗集看了我一眼,然后翻了一页。


“你想听什么?”



就在我以为他不打算理我时,他那标志性的嗓音传来,带着午夜的梦幻与沙哑,红色的眸子有一瞬间像极了来自地狱的信使,看穿人心。



我顿住了,想了想拿起笔写下一个名字。


亚瑟。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口中反复念叨的这个名字,是谁?”



我噤声不语,良久的等待中/东/德人低垂着头颅,仿佛浑身放空一般平静。他从柜子里取出一本镌刻了天竺葵暗纹的相册,打开平铺在我眼前。




一个男人,不,准确说是一个男孩,我在心里默念,这应该就是基尔口中的亚瑟吧,我没开口询问,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增加不必要的疑问。



“他叫亚瑟,亚瑟·柯克兰。”基尔伯特伸出一只手摩挲着容颜定格的男孩,语气透露出无限的眷恋,眼中是我不曾见过的柔情与爱慕。




“他是我的恋人。”基尔伯特缓缓开口,“我们相识于一场酒会,尽管过程无聊且乏味。但正因如此,偷偷溜出去透气的我才会在花园里遇见醉得一塌糊涂的亚瑟。在此之前我参加过不少宴会,真庆幸那天我没有提前离开,否则这只喝醉的小猫不知会被谁捡走。”




他的目光流转于画中人的眉眼之间,语气缱绻温柔,我依旧没说话,等待着接下来的故事。



基尔伯特不是一个好的叙述者,他的思维跳跃,语言凌乱不堪。常常前一秒还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下一秒就是一副被无休止的冷战与误解拖垮了表情。




我听得费力,他讲得也很痛苦,越是继续越像是去挖开他看似已经愈合的伤口一一观摩。那里的血液渗透了名为亚瑟·柯克兰的毒药,在他的血管里奔流,融进他的大脑皮层,他的内心深处,我看得出他的小心翼翼,像对待一件珍宝,即使是记忆里,他仍是美好的,不可触摸的。




我从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大致了解亚瑟·柯克兰。这个永远恪守教条的德国人,信奉规则高于生命,他的一生都在致力于编织一段完美人生,却被亚瑟·柯克兰的无意闯入而毁坏。他们相爱,他便再也不是人们眼中的理想主义者。爱情会彻底摧毁他已经走过的道路,乃至以后也遍布荆棘。



他还愧疚着最后一次的争吵,亚瑟摔门而出后再也没回来。他焦急地来回踱步,目光追着英国人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却始终没有追出去。




这不是一次愉快的交谈,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几乎不曾离开阁楼,基尔伯特喝的酩酊大醉,对我不管不顾,他陷入了自责与回忆,难以抽身。



我待不下去了,我把随手抽来的白纸甩在基尔伯特脸上,上面的字迹堪称鬼画符。他眯着眼看起来,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笑声,像是嘲笑,更多的是无关痛痒。



他还是照做了,摇摇晃晃地起身,口中念念有词。我看见他从书柜最上层拿下一只箱子,皮革表面覆盖着荔枝纹路,商标旧到模糊不清,把手也松动了。他也不在意,用手随意地拂去上面的灰尘,席地而坐。




钥匙插入,锁芯发出和这只箱子一样古旧沉闷的声响。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手稿,有得还沾上大片的墨水渍,字体变得不那么清晰。基尔伯特翻动着,嘟囔了一句见鬼。



他在找什么?我漂浮在正上方思索。


很快他的周围乱成一团,纸张或破碎或完整得堆在他的身边。他把整个上半身都埋进了箱子,银发沾了灰,手肘硌在木箱边缘磨得发红。


我无聊的看向窗外,已经入夜了,灯火通明的大街与基尔伯特仿佛溶于黑夜的房子形成鲜明对比,街道把它们分隔开来,一半光鲜亮丽,一半不见天日,泾渭分明。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带着笑,有些难以自持的兴奋,手里举着一本泛黄的书稿,像发现了宝藏的流浪者,这突然让我觉得无比熟悉,似曾相识的场景与人。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基尔伯特在一旁忙碌,他在地板上用金色的油彩画出符号,噢,他纠正我,那叫法阵。人类都这样天真吗,我笑笑没说话。



汗水染上他的额头,那些晦涩难懂的咒语让他皱起眉头,蜡烛发出幽光,火苗跳跃着舞蹈,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留下浓重的黑色阴影。



他大声的喊我过去,步伐绕着最外围的金色粉末来回走动,殷红的眸色殷切地看向我。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我闭上眼,细小的电流穿过指间,视野一片暗红,光芒笼罩我,也抛弃我。




从手臂开始,透明的躯体逐渐汇合着颜色,指腹的肉粉色,流经小臂的淡青色的血管,我像是在见证一场奇妙的变化,忍不住赞叹,而这正发生在我的身上,最后,我在蒙尘的镜中看到一个金发绿眼的人,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看的出神,几乎要忘记了基尔伯特的存在。我转身招呼他,用我还不太熟悉的身体,这种沉甸甸的实体感与以往大不相同,夜风不再从我的胸膛穿过,它吹拂我的发丝,触感柔和。



德国人的手心冰凉,他以一种严肃的表情盯着我看了一会,待我走到他面前时,毫无征兆地将我抱进怀里。我感到他剧烈的心跳,手臂收紧似是一种禁锢。


“我就知道是你,真的是你,”基尔伯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你喜欢这个阁楼,偶尔会躲在窗帘后面恶作剧,酒量差,喜欢安静,晚上习惯准点关灯。”




我语塞地被他抱住,找不出合适的句子来打断他的话。



“对不起,我真的是太想你了。”


他伏在我的肩头,便不再说话。我回应一般轻拍他的背,一边又看向镜子,这张脸是属于我吗,如果我是他口中的亚瑟,为什么我没有任何以往的记忆,基尔伯特在颤抖,很快我的肩头一片潮湿。他抬起头,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过度酗酒使得他口中沾满了酒精的特殊气味,还有淡淡的烟草味,我竟不觉得排斥,他的唇部柔软异常,带着一丝丝暴虐地撕咬,有着泄愤般的淋漓快感。



我渐渐感到喘不过气,挣扎间咬破了他的嘴唇,腥甜的液体蔓延至舌尖。停下,我从他的怀中挣脱,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拉开一个所谓的安全距离。



基尔伯特终于平静下来,他收回半举的手臂,血红的眸子翻涌出惊天的情绪。他不说话,这让我没了主意,在他审视的目光中,我不敢轻举妄动。



“别动。”在我一只脚就要踏出地上的奇怪法阵时,他开口了,“不要动,你不能脱离这个范围,你会死的。”


“我想你大概还没有酒醒,我已经死了。”我改用指尖去试探法阵外的空间,那不过一步之遥的门扉,看上去触手可及。


灼烧感沿着手指传来,刺痛让我不禁叫出了声,光芒在我伸出手的一瞬间暗淡下去,像处决越界的生灵,丝毫不留情。



我被禁锢在了这里,一个让人无法揣测的魔法阵。




基尔伯特拿来了大量的相片,书籍,琳琅满目的小物件。他把它们统统堆到我身边,语气热烈的的给我一一解释,亚瑟送给他的钢笔,他们出游时带回的纪念雕塑,素银指环,相同的咖啡杯,亚瑟最喜欢他穿的一件衬衣,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不知不觉眼泪已经弄湿了他的前襟。




他充满期待地看我,这让始终没什么触动的我有些不忍心。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不该活得如此痛苦。我想了想,笑着拭去他的眼泪,无比认真的说,“谢谢你还留着这些,接下来,请好好生活。”



他眼中的神采瞬间暗淡了下去,自语着不着边际的话,他把木门拉开又重重的合上,发出一种类似绝望的笑。我无从得知他的内心,他的脚步声逐渐遥远到模糊,再也没回来。



过了很久,人们只会惋惜地说上一句,终究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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