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火 | 苏英

其中一半的情节和名字都是@苏青柠 想出来的,特别感谢。


另外我这里结束的颇为仓促,青柠会接个番外。(再次感谢。



(过年只想大吃大喝赖床不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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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列车所能看到的是一条雏菊铺就的小路,许多年前亚瑟常常站在尽头的红杉树下等他回去,风起时的夕阳成了最好的背景。而今看来,这条他双脚丈量过无数次的道路似乎漫长而无终点。






风夹杂着苦涩的花瓣而来,明亮的日光穿透枝茎,远处仿佛灰蒙蒙的地狱边缘,相接处混合了光与暗的渐变色,斯科特手里的烟燃了多半,烟灰落在他浆洗过的深色衣裤上,焦油尽职尽责地挥发出自己的气味,它们从苏格兰人的鼻腔进入,小心翼翼地穿过咽喉,直达腹腔,最后在旧风机一般肺里度过最后的时光。





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斯科特醒来列车已经到站,记忆中站台上搁置了许久的旧邮箱已经拆除,角落里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自动贩售机,花花绿绿的颜色,与周围尚且陈旧的布局格格不入。他从路口打车先去了一趟杂货铺子,行李不多,一只不大的皮箱尚有空余,这与多年前他离开时的光景相差无几,他从故乡走出去时称得上了无牵挂,临到回来了,仍是孑然一身。好像这么多年的经历都没能在斯科特身上留下痕迹,他去时什么样,归来的模样几乎未变。






一路上司机很是健谈,苏格/兰人沉默着,手里夹着不知何时从衬衣口袋里摸出的烟。车窗外的景象掠过,尖顶教堂遍布沉重的深灰色,新开张的餐厅,镇上唯一的咖啡馆,他从决定回来就听人说起过,小镇的变化已经天翻地覆。







他钻进低矮的门扉,地板上扬起的灰尘微粒瞬间翻涌而上,柜台后面探出一个脑袋,灰白的发丝徒劳无功地盖在头皮上,老盖斯推了推鼻梁上的圆镜片,古铜色的镜架已经不牢稳了,他寻思着换一副新的,却总找不到合心意的。






斯科特的目光很快将这间规模不大的铺子扫了个遍,他也不清楚自己执拗着要来一趟的意义在哪。老盖斯还在琢磨他的眼镜,见来人只是站在那并不见有询问的意思,便又坐了回去。红头发的客人走了两步,最终停在一柜子的摆件边上,他逆光的五官让人有些许的熟悉,像谁呢?盖斯瞟了眼有些年头的旧物件,脑子里混沌着小镇流逝的年岁中一并消失的望族。






也就是在老掌柜发愣的片刻,苏格兰人的身影已经移至跟前,他用手指点了点柜子最上层的煤油打火机,示意结账。盖斯在包装的时候注意到银质外壳的侧面有不平整的凹痕,指腹磨挲间是少有的温润感。他这才想起来这是从一个穷困潦倒的酒鬼那收来的,代价是他刚开封的一瓶好酒,如果不是见它不俗的外表,单凭酒鬼的一面之词他是不会相信这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是从上层阶级间流落下来的。瞧,它侧面还有微缩的字体,兴许真是哪个有钱人遗落的好东西,盖斯计划着倒手卖个好价钱。然而动乱很快袭击了整个社会,摧枯拉朽地扯掉了人们最后一根贪于享乐的神经,没人会花大价钱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尤其是在食不果腹的当下,盖斯很快将这个擦拭后亮晶晶的物品遗忘在高阁。






总算是甩掉了一件包袱,他伸伸懒腰将钱币收进抽屉,望着出手阔绰的红发客人的背影隐没在路边的杉树下,不禁又一次发出感慨,他到底像谁呢?







斯科特对此毫不知情,他挺意外能在一家小店遇到如此有价值的东西。方方正正的金属壳被他握在手里,凉意蔓延整个掌心,精细的雕刻着实加分。它当然有价值,当初他和亚瑟第一次在父亲书房里见到搁置在丝绒盒子里的未知物体时便对它产生了兴趣,父亲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刚刚成年的斯科特,后者不出所料地沾染上了烟瘾,并且发誓不会戒掉。







现如今他已经很少抽烟,火机经常被他丢在各种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起初亚瑟很喜欢这个已经属于斯科特的火机,他总是找各种理由赖在坏脾气的兄长身边,借机近距离观摩会冒出明亮火焰的小精灵。斯科特碍于他的年纪在两人相处时很少抽烟,更多是时候他会待在屋子里看书,亚瑟在一旁翻看毫无营养的画册。可天知道他一点也不想待在这,亚瑟偶尔会抬起头看他,用探究的眼神,眼底是一汪柔软的绿意。








斯科特再一次肯定,是亚瑟搅乱了他所有的方向。







他已经记不清离开家的缘由,距今已有十年,可能更久。身高仍没能追上斯科特的亚瑟双眼泛着湿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风衣下摆,哭声在口中压抑。他金色的头颅低垂,表情融进了夜色,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而他们身后是重门深锁的柯克兰宅邸。









老盖斯给自己煮了麦片粥,就这豆大的烛光舀起一勺,热气氤氲下的烛火意致阑珊,他最终想起来了,那不正是多年前被柯克兰家赶出家门的长子吗?








斯科特本无意经过,但已成残骸的柯克兰旧址一路上被人津津乐道,他强迫自己压下心里的念头,却还是没忍住朝记忆中的道路寻了过去。







瓦砾之上已经建起了新的屋舍,不知名的树木在泥土上抽芽吐蕊,他绕着周围转了一圈,最终在屋后发现了一点还能证明他没来错地方的东西。柯克兰家族标志性的徽章躺在焚烧殆尽的枯木灰烬中,高温扭曲了边角的花纹,唯有正中央的十字还依稀可辨。







斯科拉点了一支烟,用失而复得的火机,眼神掠过屋顶发黑的天花板,悄然将面目全非的徽章纳入掌心。






屋子里走出的妇人用戒备的眼神看了一眼身份不明的斯科特,在接过对方递来的成沓钞票后一改先前的冷漠。






“听说是惹了上面的什么人吧,有权有势的,很长时间里都被下了禁令,禁止讨论。”妇人向斯科特使眼色,“一家子都没了,见过那场大火的人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忘记通天的火光,土地都是黑色的。据说留下了一个幼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斯科特估摸着妇人的年纪比自己大些,一知半解的叙述没能在他心里激起任何波澜。他又拖着箱子走了几步,脚下是石子铺就的道路,一座明显不同于周围建筑风格的房子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两层高的建筑物稀稀落落地开着几扇窗子,颜色暧昧的灯光从窗帘缝隙间流出,斯科特颇感意外,偶然传出的呢喃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更不用说从一楼玄关处探出头的少女,他当然明白这种大家心知肚明的存在,只是此时的苏格兰人兴致不高,扫了一眼便打算离开。






也就是这么一瞥,他收回目光的同时发出一声讶异,又带了些许迫切与急于求证的情绪。他没理会接待的少女径直冲了进去,下午本不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大厅几乎见不到多余的人,斯科特没费什么劲就到了二楼。当他数着一扇扇装饰华丽的木门站定脚步时放在把手上动作又迟疑了下来。







亚瑟坐在窗前,渐凉的风吹得他手臂发麻。他摸索着站了起来,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很轻。屋子的东南角放了一个书柜,上面却没什么书籍,大多是一些稀奇的玩意儿,会发出悦耳声音的铃铛,一条花色不常见的手绳,甚至是不起眼的木雕泥塑。亚瑟一一抚过它们,出神的瞬间门外传来一阵焦急杂乱的脚步,伴随着女孩子的惊呼,他转过身,接着从最底层的空间取出一把小提琴,枫木的琴身做工算不上多出众,没有多余的花纹,持琴弓的手摆好姿势,头颅微微倾斜。亚瑟口中是模糊不清的调子,琴弦的音色朦胧而虚幻,他闭着眼,火红色开始在眼前跳跃,夹杂迸发的火星,剧烈地燃烧起来,曲子断断续续从他手下流泻,风扬起的帷幔亲吻上他的发稍,一如爱人温柔的安抚。






促使他停下的是突兀的开门声,音乐戛然而止,风尘仆仆的旅途气息侵袭了他的周身。亚瑟脸上有短暂的慌乱,又很快平静下来。他侧过身体将来不及收起的乐器放在身后的圆桌上,然后面无表情地睁着他那双似乎与从前别无二致的绿色眼眸。








烟味流窜进他的鼻腔,亚瑟抬手示意门外的人下去,虽然他还不清楚来人秉性,但他向来愿意与有烟瘾的客人多相处一会。自欺欺人在这些年的时间里成了最日常不过的东西,他从大火中带出的小提琴已经是他生命中不能舍弃的部分。








斯科特在亚瑟的引导下落了座,两双相似的眼睛在几秒的对视中平静无波,不同的是前者极力忍耐,后者眼中是真的毫无波澜。







安静的客人让亚瑟颇有好感,他自顾自地又拉起了小提琴,而有人一言不发地聆听与他而言是种安慰。他们中间相隔不足一米,亚瑟身上的潮湿和来人一身的旅途温暖交织,裹着琴声发酵,在斯科特的注视下变成看不见的情绪然后被无限放大。







他捉住亚瑟半举在身前的手,像幼时一样在他的掌心画圈,指腹沿着纹路按压,温软的触感从指尖蔓延铺开。亚瑟没有闪躲,他享受这似曾相识的相处,笑意染上嘴角的时候他还未察觉对方抑制不住的颤抖。





亚瑟就这么被他拉着,低眉顺眼的模样一如被哄劝的孩子。斯科特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他庆幸还能找到是十多年前的牌子,期间他收回了被亚瑟半圈住的手,改为在他的眼前试探,手指晃动的频率不大,却轻易搅散了他吐出的烟圈。白色的烟雾浮动在两人之间,亚瑟嗅着熟悉的烟草味,他的脸上开始出现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






如果说双眼最能表达情绪,那么亚瑟·柯克兰显然已经失去了这种能力,他烟绿色的瞳孔变得潮湿,很长时间里他都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流干,也许是在记忆里那个遥远的大火之夜,或是斯科特离家时坚定决绝的瞬间,他记得浓烟熏坏眼睛的那天他也没有感到害怕,抱在怀里的小提琴沾上了他的体温,也陪伴他度过了数个难熬的日日夜夜。







可就在现在他流泪了,他已经做好了被嘲弄的准备,只因为一切的感觉太过于相似。相似的烟草味刺激着他的神经,紧接着他被拉进了一个怀抱,肩膀被自然环住,错乱的情绪让他无法做出反抗,斯科特几乎是强制性地用自己的手制止了亚瑟的无措。他吻上泪水覆盖的脸颊,用所能做的的最轻柔的力量,双手却将怀里的人圈得更加紧迫。







“亚瑟,我是斯科特。”










微火 |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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